“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李白早年间便发出过这样的感慨,二十年后,他经历了人生的千回百转,跌宕起伏,发出的声音依旧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和从前相比,我想他的酒杯中,多了滴苦涩的泪吧。
君不见,*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这篇巨作的写作时间,尚未明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诗仙在被唐玄宗“赐金放还”后,在江淮一带盘桓时所作,这段日子里,李白经常和岑勋、元丹丘混迹在一起,日日欢饮,引吭高歌,借此发泄自己心中因被贬谪而烦闷不平的怨气。
《将进酒》中,李白深受庄子思想影响的处世态度展露无遗,庄子的逍遥哲学中,最高境界的追求便是天人合一,讲究的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注重的是精神上的追求,而不是物质上的追求。所以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也只有李白能把“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说的这么豪情万丈了。他似乎在蔑视着权贵,轻视着钱财,有意展现自己精神上的高端追求,借此表现自己不会因为*治上受贬谪而愤恨不满的清高孤傲。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不器!
大道无形,君子不器精神上的富有是无形,无形的就是大道,是上等的;物质的富有是有形的,但有形的富有是下等的,君子追求的是无形的大道,而非物质小道。李白的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呢?我觉得未必吧。我读《将进酒》,读到的,是李白酒杯杯底那滴泪,那滴他怎么喝都喝不完的苦泪。
五花马千金裘“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激荡昂扬的千古名篇,却结穴于个“愁”字之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愁,是“万古愁”。而要消愁的办法却是靠酒,可借酒浇愁愁更愁啊!万古的愁在酒醒之后,只会更加愁,若是李白真的看开了,哪里还会有愁,哪里还需用酒来消。更悲哀的是,他明明在用庄子那“做人,开心最重要”的思想安慰自己,而且还说的那么豪迈,可他自己却终究解不开心中的那万古愁。
李白邀月明明不得意,还要强说欢,含泪饮苦酒,笑眠于梦中。醉后,将满腔的悲愤、不平和无处化解的无奈,化作一滴苦涩的泪,滴落在杯底。那滴泪,便是李白饮不尽的万古愁!看得明白,想的明白,可心里偏偏放不下。借酒消愁,自甘沉沦,天才的无奈,越发的令人唏嘘。其实李白自己也知道,他即便是留在长安,他的仕途也不是坦途大道。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留在长安,他只怕也未必能有得意的人生。
*白衣飘飘,仰头将酒壶一饮而尽,胯下的*福灵心至,带着半醉的谪仙登上了入云的高山,给我们留下了无奈,更遥不可及的背影。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