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国*事通史》、《资治通鉴》有感之九
摘要:无论是挑动战争还是被动地卷入战争,作为战争的一方,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来证明自己是正义的,就像现代宣传机构所吹嘘的那样,正义在自己的手中。作为*治家或者战场上的主帅,也会想方设法利用自己所掌握的正义来激励和鼓动士兵来为自己流血。
正义的战争历来为中国人所推崇。中国*事史的作者有一段十分精辟的概括性的论述:
中国人对待战争的基本态度上,主要是反对穷兵黩武,提倡以战止战。中国历史上长期占主导地位的农耕经济社会结构,形成了安土重迁、追求稳定的民族文化心理和热爱和平、内向持重的民族性格。这一思想文化传统影响对待战争的态度,只能是慎战观念深入人心。所谓“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就是这种观念的形象反映。自先秦时代起,“从古知兵非好战”、“尚武不黩武”的战争观念即开始得到肯定和弘扬。(p28)
这段评述,我想一定会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用时髦的话说,此乃当今中国人对战争观主流评价。
但是,何谓正义,这本身是人类为自己的兽行行为寻找理由而编造的一个词汇。无论是从法学、伦理学还是从*治学的意义上去理解,正义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词汇。
不同的人,对正义有不同的理解。中国民间流传的“胜者为王败者贼”,就是对正义最好的诠释。对于战争的双方来说,无论是挑动战争还是被动地卷入战争,作为战争的一方,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来证明自己是正义的,就像现代宣传机构所吹嘘的那样,正义在自己的手中。作为*治家或者战场上的主帅,也会想方设法利用自己所掌握的正义来激励和鼓动士兵来为自己流血。
在唐朝,有一个叫骆宾王的酸文人,写了一篇豪情万仗的檄文:“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又曰:“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又曰:“包藏祸心,窃窥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又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又曰:“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资治通鉴》第卷)所讨伐的对手武则天看了,也不得不对其文采大加赞赏。在骆宾王及其主子来说,他们所谓的正义,就是维护李姓皇权的统治,无论李姓正统继承人是弱智昏庸无能,还是一个英明伟大。而武则天不过是李家的媳妇,而且还是荒淫无耻,在唯妇人与小人最难养的社会,她自然不能承接李氏的正统,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就象现代革命者高呼的那样: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骆及其主子的脑袋虽然搬了家,历史的最终结局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李家最终恢复了正统。
但仔细品味历史,发现这种解释只是典型的中国阿Q精神:武则天以80多岁的高龄病逝,而且传位自己的儿子。在她执*的漫长岁月里,尽管有许多自以为手中握有正义的人为李氏皇朝奔走呼号,不断挑起战乱,但应者寥寥,武则天征服他们,易如反掌。如此看来,战争的正义在那里?
无独有偶。今天人们还能够记住这样脍炙人口的诗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我们再来看看至今还搅动几亿中国人神经的鸿篇巨著《三国演义》。当一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像西方巫婆的咒语一样镌刻在中国人的心灵深处时,其实作者也为战争的正义做了一个诠释——尽管这只是臆测——搞分裂的人手中握着的不一定是不正义,搞统一的人手中握着的不一定是正义。
《隆中对》中有一段著名的说词:“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并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也。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抚和戎、越,结好孙权,内修*治,外观时变,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一个乡村的学究躲在一个茅屋里,勾画了一个三分天下的局面。而在当时,曹操已经统一了北方,从其拥有的*事实力来说,统一中国似乎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搞分裂的诸葛亮,成了千百年中国帝王将相、士人草民崇拜的偶像。而致力于统一中国的曹操,尽管他的儿子继承其遗志,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大业,却似乎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奸雄。对中国京剧有兴趣的人从脸谱上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刘备自认为是汉祚的继承者,谁当皇帝就向谁宣战——尽管大部分时候像欧洲的堂吉柯德,或者说是现代阿Q的鼻祖,而也正是这个好战的刘备,搅起万万生灵涂炭的刘备,从古到今,有无数的fans,《三国演义》中有一段关于他与十余万*民一起大溃退的描述:
徐庶辞回,见了曹操,言玄德并无降意。操大怒,即日进兵。玄德问计于孔明。孔明曰:“可速弃樊城,取襄阳暂歇。”玄德曰:“奈百姓相随许久,安忍弃之?”孔明曰:“可令人遍告百姓:有愿随者同去,不愿者留下。”先使云长往江岸整顿船只,令孙乾、简雍在城中声扬曰:“今曹兵将至,孤城不可久守,百姓愿随者,便同过江。”两县之民,齐声大呼曰:“我等虽死,亦愿随使君!”即日号泣而行。扶老携幼,将男带女,滚滚渡河,两岸哭声不绝。玄德于船上望见,大恸曰:“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左右急救止。闻者莫不痛哭。船到南岸,回顾百姓,有未渡者,望南而哭。
在这里,文学家夸张的成分不言自明,但它毕竟还是捕捉到历史的一点风影——一些老百姓愿意为他而死。搞分裂的诸葛亮借用了刘备所谓的皇叔资源,让曹操在赤壁大吃苦头,最终落荒而逃,数年不敢觊觎江东。他所谓的正义,就是维护汉室正统的统治,尽管汉室自己把自己的气数早就折腾尽了,但在民众中仍然有一些铁杆粉丝,成为三分天下的一大支柱。曹操被世代骂为奸雄,或者说是非正义的代名词,是因为他出身的低贱——宦官出身的家世。这在豪强林立门阀渐兴的社会,是上不了台面的。用今天时髦的话来说,他们在*治舞台上是没有话语权的。所以只能仍人唾骂——这当然也不符合历史事实,假若真的没有话语权,也不可能聚集上百万的*队为自己卖命。准确地说,在掌握历史记载或者史书记载的文人中没有话语权,这大概也是曹氏父子在残酷战争中还努力写诗的一个重要原因吧。尽管曹操在文人的眼中没有正义,但他最终还是统一了中国,正义偏向了何方,用今天的话说,谁笑到了最后,谁手中握的才是正义之剑。不过,小说用及其恶*的语言调侃了曹氏所掌握的正义:司马氏代魏。
其实,对中国古代任何一个王朝来说,最后一个皇帝能够像溥仪那样体面地寿终的人并不多,而作者用煽情的语言描述一番,然后带着满脑的坏笑点评一下,一下子就刻在芸芸众生的脑海——这就是不义者的最终下场。
年于木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