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一年将尽之时,《礼记·月令》描述秋天时令特点“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天地始肃……霜始降,草木黄落”,当秋天来临的时候,秋风乍起,绿叶枯黄,生命万物由盛转衰,大地变得肃杀,变得生机寥落。
魏晋潘岳《秋兴赋》“四时忽其代序兮,万物纷以回薄。览花莳之时育兮,察盛衰之所托。感冬索而春敷兮,嗟夏茂而秋落。”
春夏秋冬四季匆匆地接替,世上万物纷纷回转迫近。看那花朵移栽随着时序更替,能察觉出四季是草木盛衰的寄托。感慨那草木冬天的凋零,春天的滋生,嗟叹草木夏天的茂盛,秋天的摇落。
“诗言志,歌永言”诗是表达思想感情的,歌是唱出来的语言。
刘勰《文心雕龙·明诗篇》“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人具有各种各样的情感,受了外物的刺激,便产生一定的感应。心有所感,而发为吟咏,这是很自然的。
《文心雕龙·物色篇》“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春秋四时往复更替,冷季昏暗暖季舒朗;景物之变化,叫人不觉心旌摇动,受到感染。
秋风起,草木变枯,万物凋零,树叶飘落,自然的景象映射到人的心境上,悲凉的感触会油然而生,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发出难以言说的悲凉情绪。由自然联想到人生,由人生想到社会,千种情感,万般思绪,千愁百忧从心底泛起,于是悲秋成了抒写不尽的浓愁,成为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反复吟咏的生命情感。
01悲秋是一种情绪宣泄
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这首诗主要写感怀,“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是典型的悲秋诗句,是借秋风萧瑟,秋的肃杀景象来抒发情绪,宣泄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能实现,简直可以说是牢骚。这首诗感情沉郁又奔放,几乎句句都是精华。
弃我而去的,昨天已不可挽留,扰乱我心绪的,今天使我极为烦忧。万里长风吹送南归的鸿雁,面对此景,正可以登上高楼开怀畅饮。
你的文章就像汉代文学作品一般刚健清新。而我的诗风,也像谢朓那样清新秀丽。我们都满怀豪情逸兴,飞跃的神思想要腾空而上高高的青天,去摘取那皎洁的明月。
好像抽出宝刀去砍流水一样,水不但没有被斩断,反而流得更湍急了。我举起酒杯痛饮,本想借酒消去烦忧,结果反倒愁上加愁。人生在世竟然如此不称心如意,还不如明天就披散了头发,乘一只小舟在江湖之上自在地漂流,退隐江湖算了。
02悲秋是一种情怀
杜甫《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风急天高猿猴啼叫显得十分悲哀,水清沙白的河洲上有鸟儿在盘旋。无边无际的树木萧萧地飘下落叶,长江滚滚涌来奔腾不息。
悲对秋景感慨万里漂泊常年为客,一生当中疾病缠身今日独上高台。历尽了艰难苦恨白发长满了双鬓,衰颓满心偏又暂停了浇愁的酒杯。
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李白的诗豪迈奔放,清新飘逸;杜甫的诗多深刻沉郁,是诗史,像历史一样记录着朝代兴衰、社会风貌。读杜甫的诗歌,可以感受到中国文人的那份家国情怀。
此诗作于公元年(唐代宗大历二年)秋天,是杜甫五十六岁,在极端困窘的情况下写的。当时安史之乱已经结束四年了,由于地方军阀争夺地盘,他离开经营了五六年的成都草堂,寓居在长江畔的夔州(今重庆市奉节县),在那里住了三年,他的生活依然很困苦,身体也不好。一天他独自登上夔州白帝城外的高台,登高临眺,百感交集。望中所见,激起秋意中的感触,萧瑟的秋江景色,抒发了对身世飘零的感慨和老病孤愁的悲哀。
03悲秋是一种历史文化意蕴的传承
自古以来,中国诗人就有悲秋情结,悲秋是中国古典文学的主题之一,无数骚人墨客的作品中,都郁积着浓浓的悲秋情结。
从宋玉《九辫》“悲哉秋之为气也,草木摇落而变衰”,到汉乐府《古歌》“萧萧秋风愁杀人”,西汉刘彻《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再到魏晋曹丕《燕歌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最后到唐诗、宋词、元曲,悲秋情绪是一脉相承的,一部中国古典文学史,可以说是秋意满纸,凄凉感伤。
中国有浓郁的乡愁文化。远行的游子,人在他乡,经历了春秋代序、斗转星移,看惯了霜霑林木、北雁南飞,遭际了江湖秋水、世情况味,在与家疏离的漂泊中感受着乡愁的苦痛。对于涌起乡愁的人来说,周遭无一不是可感之景,无一不是可触之情。
时空间隔、冬去春来、物候变化,都会引发游子内心深处的乡愁。不论是少小离家的贺知章,还是离家十年的吴文英,不论是与故乡仅一水相隔的王安石,还是离家万里的王维,不管你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乡愁一起,失魂落魄。
元·张可久《清江引·秋怀》
西风信来家万里,问我归期未?
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
落叶归根,每到秋天,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家。西风送来万里之外的家书,问我何时归家?
鸿雁在红叶满山的季节呼唤着同伴南迁,而离人却对着黄花遍地的景色沉醉其中,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却只能藉着秋夜的清凉,但愿做个好梦,能梦回家乡探望亲人。
诗词写秋多寂寥,一部中国文学史,悲秋几时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