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的电影有种慵懒的美感,经典独特的“王家卫式”电影美学以其后现代主义的表达方式和极端风格化的视觉影将都市的孤独与浪漫、幻想与抽离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人说“王家卫的电影讲爱情,看看也不是讲爱情,最后好像还是讲爱情。
比如《春光乍泄》里“不如我们从头来过”的何宝荣和黎耀辉,比如《阿飞正传》里“一分钟的朋友”的旭仔和苏丽珍,还有《旺角卡门》里“我找到了那个杯子”的阿华与阿娥。
《旺角卡门》是王家卫导演的第一部作品。
他用细腻的电影语言观照80年代香港盘踞黑暗势力最多的旺角,灯红酒绿中映射出江湖爱恨情仇的悲凉,斑驳的色彩铺排诠释着命运无常的悲悯,复调的音乐和旁白烘托出一种“身不由己”的沉寂,黑道老大阿华与小弟乌蝇的江湖义气。
与表妹阿娥的漂浮爱情在欲望与死亡,爱情与道义,宿命与抉择中展开。
01
主角阿华由刘德华饰演,阿华来自大屿山,从小来旺角谋生,14岁起便混迹黑帮,生活日夜颠倒,酒瓶、刀、手枪是伴随他成长最熟悉的东西,残缺的家庭让他过早地接受命运的打磨。
他成了一个冷酷的杀手并且在旺角的黑帮有了一定的地位和知名度,还收了一个小弟乌蝇。
阿华有一个相恋6年的女友Mebel,但在女友眼中,阿华没钱,没未来,不够体贴,她独自堕胎与阿华分手。
失恋醉酒的阿华打乱了生物钟,黑道人物的生活多么漂泊无依,前途黯淡。
他们不属于阳光明媚的白天,只有阴冷的房间,惨淡的饭馆,幽暗神秘的夜总会,昏沉的桌球房属于他们,他们从不憧憬未来,从不像普通人为着美好幸福的生活努力奋斗。
对他们来说,光是平静的生活都是痴心妄想,“我们一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从枪林弹雨,打打杀杀的世界里争取片刻安宁对他们来说就足够满足,他们的字典里只有弱肉强食的生存没有有滋有味的生活。
02
阿华感受到生活的滋味大概是从阿娥的出现开始的。一袭黑衣,一个大口罩,一头浓发,这是阿娥初次见阿华的样子。
张曼玉饰演的阿娥,低眉顺目间不失桀骜,孩子般纯真闪烁的眼眸里透漏着莫名的渴望。
外表单纯朴素的阿娥,却有一种致命的魅力,透射出一种充满热情与渴望的生命力。
无论是快乐或者忧伤的场景,镜头下的阿娥始终是暖色的,象征着阿娥骨子里的真诚与热爱。
刘德华说,我最喜欢的女人类型,可以说是《旺角卡门》里的张曼玉。女人最大的魅力大概就是“我自风情万种,与世无争”。
阿娥便是这样的女子,她的风情万种不是那种“大哥的女人”的类型化形象。
她是淡淡的却又偏偏能让感觉到她是对自己的情感和内心有着确定想法的,她的内心有一股确定的力量,真实而率性,真挚而热烈。
03
然而对于阿娥,阿华是胆怯的,在美好与心动面前,他大概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不配去爱。
阿华来自贫寒且残缺的家庭,他没有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残酷动荡的黑道磨练使他更加冷血无情。爱情对他来说太虚无太缥缈了,或者说太奢侈了。
古罗诗人奥维德的诗集《爱的艺术》中写道:“爱是一场只有勇士参加的战争。旌旗飘扬之处,就是英雄守护的地方。”
不只阿华,对很多人来说,光是面对弱肉强食的生存考验,都已经耗光了所有勇气了,在真爱面前哪里还勇敢得起来。
Mabel和阿华的恋情,就是像芸芸众生一样的对于孤独空虚的宿醉罢了,谈不上爱情。
而阿娥是那个让他感觉到空气中有了淡淡的青草香,思绪有了深刻的爱恋,灵*有了微微的震颤的人,她让他意识到,他爱了,可是他不敢。
04
人们总是向外寻找自己内心匮乏的,在喧嚣动荡的旺角,阿华渴望大屿山的宁静,而大屿山的阿娥向往着旺角那种充满机会与变化的生活。
阿华喜欢阿娥的宁静淳朴,同样的,阿娥也被阿华的活力阳刚所吸引。
“我买了几个新杯子。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就都会被打破,所以我偷偷藏了一个,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它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一个晴朗的上午,阿华还在沉睡,阿娥已经留下纸条离去。多么委婉的告白呀,如果他会懂,他会来找我,如果他不明白,便就此别过。
影片插入了一个空镜头,两辆巴士插肩而过,暗示了阿华与阿娥“错过”的结局。
阿华没有立即去找阿娥,直到遇见挺着大肚的前女友Mabel,阿华突然强烈地感受到生命中的空缺,那种对孤独和对情感慰藉的渴望瞬间达到极致。
他似乎明白了他以往追求的尊严与义气都不是内心最渴求的,他深切地感受到生命对归属与爱的需要。
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而最终追寻的是心灵的归属与爱。
关于寻找归属感《月亮与六便士》中有这样一段话:“我认为有些人诞生在某一个地方可以说未得其所。这种人在自己亲友中可能终生落落寡合,在他们唯一熟悉的环境里也始终孑身独处,也许正是在本乡本土的种种陌生感才逼着他们远游异乡,寻找一处永恒定居的寓所。”
每个人都需要归属感,有的人在事业上找到,有的人在兴趣上发现,有的人在孩子身上得到作为父母的归属,而有的人在爱情里得以慰藉。
喜欢是新鲜感,而爱是归属感,阿娥是阿华动荡不安的生命里的救赎。
他终于动身去找阿娥,然而他却看到了阿娥与一个医生在一起,他佯装潇洒地离开,对阿娥说:我找到了那个杯子。说完他在船上扔掉了那个杯子。
阿华仿佛是一名豪情壮志的侠客,天真的阿娥深深地被阿华吸引,阿蛾让阿华在梅窝码头等她,她问阿华为何现在才来找她。
阿华说,“因为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我不可以答应你些什么。如果我不是挂念你,我不会过来找你。”
对于阿娥而言,其实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来了,我就跟你走。阿娥最终走进了阿华的房间,选择了缠绵,也选择了不安定。
05
阿华与阿娥的恬淡时光被乌蝇捅破,喊着“我乌蝇宁愿做一日英雄,都不想做一世乌蝇。”的乌蝇为获得尊严执意接受了一个等同于送死的任务。
对黑道人物而言,尊严是他们的信仰,义气是他们的根基。乌蝇为尊严而死,阿华则为义气而亡。
乌蝇虽然没什么本事还老是惹事生非,但对于情感缺失的阿华来说,乌蝇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阿华将江湖人的义字当头贯彻到极致。
影片结尾,在警局门口乌蝇和警察的枪战中,乌蝇中弹,口吐鲜血,眼里充满不甘。
阿华目睹了这一幕,朝着警察开枪,这时一位警员对着阿华的脑部开枪。阿华最后的意识里,是他与阿蛾在电话亭里激情拥吻的情景。
06
阿娥在医生与阿华间选择了阿华,而阿华在情和义间选择了义。
其实我觉得这样说不对,之于阿娥或许是选择,之于阿华,来不及思考,哪来的选择,阿华对警察开枪完全是看到自己人受伤的反击与保护的作为黑道人的职业习惯驱使下的第一反应。
他来不及去权衡情与义究竟选择哪个,所以与其说这部影片宣扬了江湖义气,不如说是表达了对于江湖怨恨情仇的无奈。
对于乌蝇,阿华不想管但无法不管,对于阿娥,无法给与承诺更无法割舍。
阿华是个真性情的人,就是这种赤裸裸的深沉而又让人无可奈何的真实,让《旺角卡门》这样一部讲述黑道的片子流露不出任何的豪情,呈现出来的是差强人意甚至软弱无能的一面,回馈黑道人物的真性情的只有残酷与虚无。
而这种残酷与虚无不只发生在黑道,民间有句经典的话叫“认真你就输了”,谁不是在认真被辜负后变得封闭,变得小心翼翼。
犹如影片的开头是流光溢彩的旺角夜景,有泛着蓝光的玻璃幕墙,商场的巨型霓虹灯,高楼大厦间的都市人兴致勃勃还有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人潮涌动,而影片结尾的旺角却是死亡,血腥,悲伤……
07
旺角,香港最热闹最众生百态的地方,而卡门,一部壮烈的爱情悲剧,旺角藏不住卡门的杯子,阿华的杯子终究还是碎了。
但阿华与阿娥的爱情,就像旺角卡门,热烈而悲壮,并且从不后悔。而真实的情谊,无关永恒,只是感谢你的出现,让我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