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哪家医院治疗白癜风最权威 http://pf.39.net/bdfyy/bjzkbdfyy/文:董凌燕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写道,“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真的,我也曾像王小波一样,在我的黄金时代里,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我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岂不知,生活可以毫不费力地锤了我。
你豪情万丈,可以,有现实条件在那里限制你;你快意恩仇,可以,有随时制造的小鞋给你穿;你桀骜不驯,可以,此处不留爷,看爷往哪去?你自以为正直善良,可以,反正出头的椽子先烂。把傲气豪气锤尽,已是人到中年,我已变得世故成熟,懂得了向现实妥协,学会了待人处事,只是,我的初心呢?丢到爪哇岛去了。
那一年,我十六岁。红灯牌收音机,砖头大小,每天的傍晚,李默然老师朗诵《平凡的世界》。他的声音浑厚,语速不疾不徐,在苏北的乡村院子里,在一个乡下孩子的脑海里,那就是天籁之音。
文学青年孙少平面对生活的磨难表现出的不屈,农民子弟孙少平与地委书记之女田晓霞的爱情,在少年人的心里,那就是最美好的生活。人本来就不应该陷进世俗的平庸的泥塘,生活本来就不应该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对吗?也许,那个时代的女孩心里都装着一个“田晓霞”梦,谁不愿做为了爱情甘愿下凡的仙女?
隔着近三十年的岁月,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李默然老师的朗诵,如春风,吹过沉睡的田野,草发芽了,花开了。虽然身处偏僻的乡下,可是,我的心飞向无穷的远方,那里有不一样的生活,那里有高山大河,那里的人饱读诗书深沉睿智幽默,那里的生活饱满充盈鲜嫩欲滴。我喜爱那个热爱远方充满幻想的女孩。
如今,身处当时以为的远方,心却缩在一隅。每日纠缠于俗务琐事,习惯于察言观色,唯恐一不留心,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谁,哪件事办错了惹恼了谁。所谓的远方,只要是生活,就是一样的庸俗无奈。孙少平与田晓霞,注定不能走进婚姻,因为他们的爱情太浪漫,以致于与婚姻格格不入。《平凡的世界》注定不能成为名著,因为少年能读懂的东西,必定过于浪漫,而过于浪漫的作品
其实是飘在云端的,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那一年,我十七岁。去县城参加高考。好友指着县邮政局说,“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将来可以做到邮政局局长。”我嘴巴上谦虚,“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其实,内心深处,我的真实想法是,“我怎么可能安于在一个小县城当个邮电局局长呢?”至今依然记得当时的万丈豪情。没有具体的理想,只是不安分。只觉得普天之下的地方,没有一处能安放我不羁的灵魂;普天之下的人,没有一个能入得了我的法眼。我生来就不是过平庸的日子的。
我喜爱那个狂妄的女孩。人不狂妄枉少年。狂妄点怕什么,以后的日子里,生活有的是机会锤打我。工作之后,岁月如水,水里夹枪带棒,我如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被反复的冲刷,一点一点的消磨,消磨掉棱角,变成了一块圆溜溜的鹅卵石,泯然于众人矣。
据说,这叫成熟。
算计干了多少活,拿了多少钱;出了多少份子钱,收回多少份子钱;领导偏向着谁,谁在拍领导马屁;人送我一条围巾,我送人价格相当的一条毛毯。从前所谓的鸡毛蒜皮,现在都是利益。利益,谁不计较?
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颠覆了年少时的很多认知。年少时,以为敢和领导对着干才叫英雄,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以为自己顶天立地,以为自己不会平庸的过一生;锤打之后明白了,和领导对着干是傻帽,自己能与众相同才是万幸,自己渺小如草芥,平庸的过一生比什么都好,上有老下有小的禁不起折腾。
四十多岁的人了,仍然在被锤打中成长。吾日三省吾身。在单位,说错话了吗?做错事了吗?得罪谁了吗?在家里,晚饭吃什么呢?饭后谁刷碗呢?看什么电视剧呢?所谓生活,就是在挫败中学会忍耐,在庸常中感受温馨。